
H先生談起前半生的日子,那是一段普世價值的生理男會過上的人生,求學、在學生時代碰上一位分享一輩子生活的異性伴侶,一起經營家庭、養育後代,直到疾病,帶走了重要的家人,「失去」是一個時機點,接踵而至的是現實帶來的壓力,必須在哀悼與生存間做出取捨,於是扛下責任的他,踏上了經營情慾產業的道路,這條路開啟了另一個身份、另一個世界探索的契機。
<身份認同>
H:「前半的人生已經用心經營過一段與異性的相處,既然上天已經給了機會是雙性戀,也許接下來可以好好跟同性發展看看。」
訪:「你在什麼時候發現自己是雙的呢?」
H:「求學時期,發現喜歡跟女生一起玩,再大一些,常常和男生相處在一起,突然發現也喜歡男生,一直到大學,查了網路的資訊,發現我符合雙性戀的定義,我想我就是這樣」
訪:「假如未來真的碰到了一個人,是可以好好相處,彼此也有好感,這樣即便是異性,你也願意投入嗎。」
H:「我目前應該還是傾向找同性,可以避免比較多複雜跟麻煩的事,比方說如果和對方有小孩了,那未來光是分遺產,可能都是要顧慮的事情,我還是希望不要太麻煩。」
性傾向的探索跟嘗試是一段自我認同的過程,H在這段過程中,其實很早就發現自己的狀態,正如同異性戀,他的前半生,恰好碰上的是一位異性,也經營了一段重要的關係,甚至是影響到目前為了生存、如何生活的各種選擇,要負責任,同時又要在尋找自己的過程中不斷拉扯尋求平衡,現在的他,有具體想嘗試的目標,也正在努力透過各種方式接觸著。
<哀傷與責任的拉扯>
H:「家裡的經濟原本是兩人共同負擔,直到伴侶生病離世,現在剩我一個,其實有一段時間是很怕在家獨處的,甚至有產生一起離開的念頭,不過想到承諾,會照顧小孩到成年,經濟重擔要自己負擔,所以我必須要發展副業。」
踏入情欲產業的契機,也許是大部分工作者共同的壓力:現實的經濟需求,在H身上,還能感受到另一種尚未整理完的失落,但他可能也沒有多餘的心力或是時間能夠好好整理收拾,因為一天天日子要過的壓力、撫養照顧的壓力,是非常現實的,他必須在最短的時間振作,找到活下去的可能,才有機會再一次好好檢視自己的經歷。
<真實就是我的人設>
訪:「如果要向別人介紹自己,你會呈現哪一個身份?」
H:「目前大部分的社交都是圈內人,我會稍微觀察其他人,如果他們好像有看過我的作品,或是露出猜測的樣子,我會直接說我就是作品中的人,即使他們都沒看過,我也會用影像創作者的身份自我介紹,這樣最快可以開一個話題。」
訪:「你決定出道的人設,其實放了很多真實的自己,這樣其實有點冒險,當初這麼做有考量過什麼?」
H:「在特定平台上,我的暱稱放了幾個「很香」的標籤,有一部分是觀察到這樣能最快吸引目光,然後我才開始證明這些標籤都不是單純人設,而是我真的就是如此;以前曾受過訪談,在那段過程去說我的身份,確實有人因此知道,這些放上去的標籤,都不是人設,而是我的真實身分。」
H在觀察平台的使用經驗後,找到了一個自己可以經營的方向,在訊息真假難辨的網路平台上,選擇了真實的將自己展露在觀眾面前,反其道而行的不為某種設定演出,並且使用了做自己的方式呈現,同時也在自己感興趣的方式上,強化興趣、做出品牌的區別性,訪談中透漏著他對於經營的堅持和熱誠,以及深思熟慮。
<酸民文化>
H:「網路上其實很多留言,長得不好看、武器尺寸很小,也有人會問小孩知道怎麼辦?怎麼可以在自己家裡拍攝,甚至是伴侶神主牌前進行等等……他們不知道實際的狀況,所以我也不會真的往心裡去;我有去「問事」詢問伴侶的意見,祂其實只有說小孩不知道的話,祂沒有意見;如果小孩有一天知道了,就再看看怎麼和他討論,等他問再說。」
這是情欲產業工作者常常面對的指教與掙扎,透過作品看到創作者的某個面向,而忽略了創作者是一個人,他會有他私人的一面,部分的觀眾卻會因為作品的呈現,貿然提出自己的觀點、批評與指教;另一個難題則是對身邊親朋好友、重要他人「出櫃」的議題,坦言自己從事情欲的事業,是在挑戰關係的穩定度,現階段的H,被動接招,有人問,他才說明,也許這是目前他找到可以承擔的方式。
<回顧過去與展望未來>
訪:「如果有個機會讓你帶著現在的狀態,回到準備進到產業的自己,你會用什麼方式陪伴他做決定?」
H:「我會請他信賴自己的判斷,去做自己想做的事,另外記得尋找其他人的建議,我目前也會聽聽其他同行人的經驗,然後去試試看。」
情欲工作很多時候是自己單打獨鬥,甚至為了避免同行互搶生意,必須與其他人保持距離,但有沒有可能,是這個產業也需要結盟、也需要透過團體,來發展出屬於這個產業的產業文化,甚至是集結各種資源與力量,來反應工作者的需求、爭取相關權益的保障?
訪:「如果有新人想投入這個產業,來找你幫忙,你會怎麼給他建議?」
H:「他可能要有明確且堅定的覺悟,如果只是誤以為很容易就貿然投入,我想多說什麼,也沒有太大幫助。」
H的經驗,看到許多新人只看到產業光鮮亮麗的一面,就輕忽了背後經營的艱困,曇花一現而無法長久,是一個常見的產業生態,很多資深的工作者,是很努力的尋求轉型、增進其他經營面向的方式,才能穩定的在產業中生存,而他也正在這個關卡上,嘗試經營別種形象,目前正在努力中。
很理性的分析與判斷是H在整個訪談過程裡面呈現的形象,另外有一個特質是珍貴的:不隨便被流言干擾自己,正在經歷的事、決定要達到的目標,只要無愧於心、沒虧欠於誰,其實別人如何討論,都沒有必要花費大量心力處理不屬於自己的情緒勞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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